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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和向磊道别後我转身开门。
开了门，手指习惯性的摸向墙上的开关但在快要按下去时停住。
灯亮着。
还有……一双没看过的球鞋。
一丝凉意忽然从脚底窜上心头。
难道是……小偷？
摀住嘴，仅存的理智告诉我绝对不行尖叫。
但是怎麽办？高跟鞋？没有。小刀？没有。身上除了包包之外没有任何能当武器的东西！
怎麽办？怎麽办？到底该怎麽办？
逃跑？我开门的声音如果不小心被听到了怎麽办？
慌张之际我瞥见那双球鞋，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哪有小偷会把鞋子整齐的摆在鞋柜上的？
还没反应过来，客厅里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羽霏！」
怔在原地，我缓缓抬眸，一个我四个月没见的男人正含笑看着我。
哥……
我冲上去紧紧抱住他，什麽话都说不出来，泪水瞬间涌出，不敢相信此刻的真实。
太不真实了，好像一场梦，一场我不想醒来的梦。
抱了好一会儿哥才把我带到沙发上坐下，我劈头就问：「你怎麽会突然回来？」
「没有突然，过年我当然要回来啊，」他一边用手背帮我擦去眼泪，一边微笑说：「总不能过年还让你自己一个人吧？太孤单了。而且哥很想你。」
「你可以提早告诉我啊，这样我才能到机场接你。」我紧握他的手，不肯放开。
「我想给你惊喜。」他把我揽进怀里。
「这个惊喜太催泪了。」我顺势把脸埋进他怀里。
他轻笑：「对了，你刚刚是跟朋友出去吗？我一回来没看到你有点担心。」
我微愣，半晌才应：「嗯，一起吃饭。」
他嗯了一声表示了解，一会儿才说：「爸妈已经死了这件事……伯父伯母都知道了对吧？」
「对啊，」我从他怀里抬头，「不过你怎麽知道的？」
「你一说完的那天晚上他们就打电话给我了，还说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闻言，我笑了：「他们照顾的太好了，每天都让我到他们家吃饭。」
「看得出来，」哥捏着我的脸颊说：「胖了不少啊！」
「哪有！我又没变胖，哥你不能乱说！」我鼓起脸颊反驳。
他眼神放柔，莞尔，「看你这麽有活力，我就放心了。」
我戳着哥的手臂，「所以哥……你什麽时候才要找女朋友？我可不想被别人误以为我有恋兄情结，因为一直霸占你所以让你找不到女朋友。」
这话惹得他笑出声：「怎麽？你是真的怕哥找不到女朋友，还是怕自己被误会？」
我翻翻白眼，「当然是怕我被误会啊！哥，你这黄金单身汉要做到老死我也不反对。」
他轻轻敲了我的後脑杓，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说：「你哥也才二十六岁！要找女朋友还不难？」
「嗯，我哥靠这张好脸蛋，要找女朋友确实不难，」重新把头埋进他怀里，我微微一笑，「所以……要等到哥娶老婆後我才会放心。」
「我一定会让你放心的。」他宠溺的摸着我的头。
「哥。」
「嗯？」
「我打算做一件事。」
「什麽事？」
「今天伯父伯母一定会想见到你，所以……」我抬起头，带点恶作剧的微笑，「你今天要跟我一起去吃晚餐。」
隔天和向磊吃完午餐走在路上，他很自然的牵着我的手，我也很自然的被他牵着。
已经习惯的动作，但每次在他手指触碰到我的那一刻，心还是会不小心跳得漏拍。
感觉他正凝视着我，抬头恰好迎上他的目光。
忧心的目光。
「你怎麽了？是不舒服吗？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的，连现在也是。」
我低下头，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哥好不容易回来了，我又不可能天天和向磊吃饭却不陪哥。
但是，一想到向磊又得自己一个人面对孤独，心就会隐隐作痛。
「向磊，我……」咬着下唇，我深呼吸：「明天开始我就不行和你一起吃饭了。」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和我面对面站着，牵着的手没有放开。
「对不起，我不是不想和你一起吃饭，是因为……」我急忙解释：「因为我哥回来了，他过完年又得回美国，我……我想多陪陪他，所以……」
「小不点。」他好笑的说：「怎麽每次我什麽话都还没说，你就自己紧张起来了呢？」
我愣愣的看着他。
向磊突然抱住我，「唉……这件事我本来想晚上再跟你说的。」
「哪件事？」我反射性的问，脸颊的热度不知道是向磊的体温还是自己的。
「我明天就要会美国过年了，寒假最後一天才会回来。」他的嗓音低哑，拥住我的双臂越收越紧。
「你……要回美国？明天？」我的声音有点颤抖。
感觉像突然有东西坠落，还来不及抓住，空虚立刻填满我的心。
但在下一秒，这种感觉又忽然消失不见。
「嗯，抱歉，之前都没告诉你。」他把头埋进我的颈窝，「我怕会影响你的心情。」
我微微推开他，别过脸，「你……你要回美国才不会影响我的心情。」
他淡淡的笑，有点苦涩：「我们家小不点还是那麽爱说谎。」
那笑容，怎麽看起来有一点淡淡的、无法言喻的悲伤……
「我没有说谎。」
有！你明明就有！
听见他轻声叹息，又再度牵起我的手，「回家吧。」
坐在床上，我拿着手机没多久就看一次时间，第一次这麽期待在睡觉前听到向磊的声音。
每天的睡前通话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已经变成我最期待的小小幸福了。
可是他怎麽还不打来？已经比他平常打来的时间晚十分钟了。
又看了一次黑黑的手机萤幕，才刚要放下铃声就响起。
「向磊！」
「咦？你今天的声音怎麽听起来特别高兴？」
「不知道，」我随便丢了过答案，佯怒：「倒是你今天为什麽这麽晚才打来？」
你知道我等很久吗？这十分钟感觉过得比十年还慢。
「因为我妈打来找我，拖了些时间。」他顿了顿，然後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你就这麽想听到我的声音啊？没听到睡不着？」
对啊。
等等，不对！不对！不能这样说，他会很得意。
「我只是想赶快睡觉，不想被你吵醒。」
宋羽霏最近养成了一个怪习惯：「心是口非」的怪习惯。
尤其是和向磊讲话的时候。
他没有戳破我的谎言，只是温柔的说：「好吧，那我就让你赶快睡好了。」
「我喜欢你，晚安。」
我微笑，「晚安。」
心满意足的要挂上电话前，他又说：「想哭的话就赶快想我。」
我愣了好一阵子，回过神时他的声音仍回荡在耳边。
『想哭的话就赶快想我。』
宋羽霏，人家明天就要去美国了，你会有十天见不到他，你不会不习惯吗？
我不知道。
你不会想他吗？
我也不知道。
这些答案你到底什麽时候才要找出来？
抱着枕头，我跑去敲哥的房门。
一进去哥的房间，我马上跳到他的床上坐定，说：「哥，我等一下说的话都只是打个比方喔！你不用想太多。」
哥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坐在我旁边，半晌才嗯了一声。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特地再强调一次，「有人跟你告白，你会怎麽样？」
「能怎麽样？」他有点失笑：「人家都告白了，难不成你要叫那个人把话吞回去？」
嗯……也对。
「那再如果，那个人每天都跟你说『我喜欢你』，还会道晚安，而且很替你着想，你觉得这种人怎麽样？你会有喜欢上那个人的念头吗？」
哥沉默了半晌，之後便笑着说：「原来羽霏有喜欢的人了。」
我愣住，然後倏地脸红，否认：「没有！我都说是打个比方而已……」
「你别骗我了，」他摸摸我的头，「此地无银三百两，你话都那样说了，我当了你十三年的哥哥会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我……」
好吧，哥确实一直都知道我在想什麽。
「我还没确定自己喜不喜欢他……」我小声的说。
「羽霏，感情这种东西是得靠你自己去弄懂的，你问我也没有用。」哥轻柔的帮我拨开已经刺到眼睛的浏海，「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
「啊？」我愣住。没头没尾的是要我放心什麽？
「我现在不只是你哥哥，还是你的家长，但是我不像有些父母会阻止自己的小孩在高中谈恋爱，我觉得在高中这时候谈恋爱没什麽，又不是什麽会毁了世界的大事。我完全不会反对你在高中谈恋爱，因为我相信你还是会把自己的本分做好，只不过……我希望你能确定自己对那个男孩子的心意，是不是喜欢？」
他这长篇大论让我愣了一下，没多久就紧紧抱住他：「哥，虽然你没帮上什麽忙，但我确定你真的很开明。」
他轻敲我的头：「明明就帮了很多忙。」
我假装吃痛的摸着头，但最後还是比了一个赞：「哥最棒了！」
没错，感情这种东西就是得靠我自己去弄懂的。
但是，要厘清自己对向磊的感情，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吧……
回到房间，发现手机里躺着一封新的简讯。
明天早上七点，你会来送我吗？
怔在原地，动也不动地看着这封简讯。
我会去送你吗？
又或者，我为什麽要去送你？
天空突然下起大雨，雨丝落在窗户上，透明又灰暗，伴随着无法承受的重量滑落。
茫然的望着窗外，不知道看了多久，最後我缓缓放下手机。
钻进被窝，闭上眼睛，摀住耳朵，我还是听得见雨滴落下的声音。
那麽短暂，那麽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