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一瞬间，我以为我听错了。
可是，没有。
姜恒直视着我，宛如深潭的眼神在光线下更显深沉，「你们所做的这些，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
浪费时间？
我怔愣地望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身为佟海光好友的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以为……佟海光知道吗？知道姜恒其实是这样想的吗？
「你是认真的？」
「难道你不这麽认为？」姜恒反问，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我……」
「说真的，我觉得很蠢。」他说，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姜恒说这麽多话，也是我第一次希望他就此闭嘴，「选上了如何、没选上又怎样？充其量不过是自我满足，更何况，海光根本不适合──」
我其实可以不理会姜恒说的话，面对他自以为是的评论，牙一咬忍过就算了，不需要和他当面冲突……我以为我可以这样做，我以为。
姜恒三两下点燃我心头的怒火，我根本按捺不住亟欲与他争论的冲动。
「你凭什麽说这样的话！」我气得打断他的话，瞪向他没有半点波澜的目光，「……你根本就不懂，不懂海光为什麽想要参选、不懂他为此付出了多大的心力、不懂我们究竟做了什麽……」
他不知道，洪苹为了收集大家的意见几乎跑遍了每一个班级，她是一个那麽嫌麻烦的人，却还是仔细地看过了字条上的每一字每一句，只怕错失任何需要关注的建议。
他不知道，曾仰宗为了了解社团的运作，他志愿参与所有的社团活动，包括体育社团的魔鬼训练，每天累得不成人样、上课还得苦撑着不打瞌睡，最後整理出了一份改进清单。
他不知道，我除了必须顾好老师交代的事项、班上所有的琐碎事务，选举中任何大大小小的事情，一切需要统整、明列的事情全部都是我负责的范围……
姜恒不知道这些，是因为他从未见过我们为了做好份内的工作而不停忙碌的模样，这就算了，我可以理解，可是，海光呢？
姜恒难道不知道，这一、两个星期，海光改掉了过去迟到的习惯，每天提早到校、只为了和我们一起在校门口宣传？他和洪苹讨论政见、和仰宗一起到社团活动、还得应付班导突如其来的战前指导……
我不懂，姜恒难道不是最应该知道的人吗？
「……凭什麽说我们浪费时间？」说完，我的脸颊早已气得发烫，不愿让气势弱下，我瞪视着依然面不改色的姜恒，不甘心的情绪涌了上来，眼前不知不觉变得模糊……
干嘛想哭？我才不想哭。
「什麽都不懂的人，是你才对。」
姜恒的眼神很冷，我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他的话，不敢置信的目光还停在他的身上，下个瞬间，我毫无预警地被拉入了温暖的怀抱。
「你们两个，别为我吵架啊，」佟海光带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我忽然觉得很委屈，鼻头更酸，只能感觉到他的大手轻轻拍着我的背，「……我会心疼的。」
我好想大骂佟海光交姜恒这什麽烂朋友，识人不清，一点都没有看人的眼光，害我气得说了一大串不知所云的话，说完还得看姜恒半分不动的表情……我真的很气，气姜恒不值得佟海光的友情。
「那些话，姜恒都跟我说过了。」
什……我抬头看向佟海光，只见他对着我露出微笑。
「他讲话就是那样，很直、很伤人，却有他的道理，」佟海光好像是在解释，我却更加无法理解，然而，他只是再次拍拍我的背，轻声安抚，「我没事，别气了。」
怎麽可能没事？
怎麽可能不气？
可是，就在我离开佟海光怀抱的同时，我不经意地看见他们两个交会了目光，感觉身上残留的余温一点一点地消散，不过是一个眼神，我突然明白了什麽，就算我再怎麽为佟海光感到不值、就算我再怎麽讨厌姜恒……
我与他们之间，终究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墙。
外人无从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