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念念有虞 — 第一章:似水流年 (九)

正文 念念有虞 — 第一章:似水流年 (九)

基於某些原因,江薇又回到了之前处处躲着刘邦的日子。

对她这样的反应,刘邦心里也多少明白几分,无奈归无奈,对於此事,他倒意外的没多做调侃,看江薇见了自己转头就跑,他也只能笑叹。

话说,自从上回那本来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被刘邦放了之後,倒成了忠心耿耿的跟班,时不时的跟在刘邦身边,由於他姓陈,因此大夥儿都的唤他「小陈」。

这日,江薇躲在通往茅舍必经之路的草丛边,她知道那里是刘邦那帮人平时聚会的地方,平时她也不想走这条路,因为如此一来,她免不了要遇见刘邦,但是今日,她有事情想问一问那个小陈,因此才委身躲在这里,守株待兔。

等了好一阵,双脚早已发麻,正当她想放弃的时候,远远便见一个身影缓步走来,江薇眼睛一亮,见是小陈,又见他身旁并无他人,心里不禁一喜,看来她没有白等一番。

江薇本想从草丛堆中站起,但无奈双脚蹲久了,难免泛酸,因此当她欲起身之时,一不小心拐了脚,就这麽身子一歪,反跌进了自己窝了大半天的草里,「哎呦!」

见一旁的树丛一阵沙沙作响,小陈防备的後退一步,却见下一秒,那丛里头蹦出了一个姑娘,身上沾了零零落落的叶子,模样令人发噱。

见了眼前有些滑稽的景象,他愣了愣,犹豫了一阵,才走过去出手相帮。

江薇借着对方的手站起了身子,道了谢,吐吐舌道,「为了等你,我双腿都使不上力了。」

这下对方疑惑了,「姑娘在此特地等小的?」

「就是啊!」江薇总算拍落身上最後一根杂草,望向他,「我有话想问一问你。」

不知出於什麽原因,小陈的表情变得有些紧张,视线连看都不敢看向江薇。

见他如此,江薇想着他或许不喜欢自己这样耽搁他的时间,但既然她问都问了,那也不好就此作罢,於是便单刀直入道,「你是从泗水以外的地方来的吧?」

「⋯⋯是。」依然低头。

「你对外头有多熟?」她继续问。

「⋯⋯小的长年奔走於外,露宿风雨已非一、两日的事情,虽没有那些做生意的厉害,但简单的外城地域对小的来说,还算是熟悉。」

听见他的回答,江薇心里顿时燃起了一抹希望,激动的握起他的双手,「那你可见过我?在泗水之外的某个地方,你见过我对吧?」

那日小陈还被刘邦五花大绑之时,她曾和他有一瞬间的眼神交会。那样惊疑的眸色,撇开对她美若天仙的外貌表示惊艳不谈,很有可能,是因为他认出了某个熟识的脸孔。

感觉自己的掌心被那双柔荑小手给紧紧握住,又见那双盈盈水眸盛满期待,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一时之间,他整张脸涨得通红,吱唔不清,却答不出半字。

「你倒是说不说呀?」江薇见他一脸的呆子样,不由得懊恼的跺了跺脚。好不容易找到些线索,她可不想就这样被他这个呆子脑袋瓜破坏掉。

「姑娘想让他说什麽,不如让我来代他开口。」

忽然,一阵熟悉的嗓音从後头响了起来,带着惯性的调侃,让江薇从头到脚麻了一记。

「刘大人。」一见是刘邦,小陈立刻唤了一声,屁颠颠的跑到他身边去了。

见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就这样被人给搅和,江薇心里登时有些恼,但又不敢直接在刘邦面前发作,只低下了目光不看他,跟着唤,「刘大人。」

「我才想你跑到哪儿去了,原来是和江姑娘在一块儿。」刘邦低眸看着江薇,话却是对着小陈说的,「看来咱们江姑娘果然是个人见人爱的主,但凡见过她的⋯⋯必定魂牵梦萦。」那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的笑,几分的轻佻,但话里的意思,却带着别样的意涵。

刘邦面上虽是笑面春风,但那笑意却不及眼眸,小陈再粗笨,也该意会到了其中的意思,不禁抖了抖,「大、大人误会,小的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万不敢觊觎江姑娘半分啊。」

「这话,说的不对。」刘邦勾唇一笑,看的小陈冷汗直冒,「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亲近美人本就是常理之中的事,哪有什麽敢不敢的?更何况是江姑娘这样国色天香的美人。」

江薇一脸莫名其妙的看向刘邦,不知道他这是在玩什麽话术游戏。

刘邦双眸微睐,略微深沈的目光停驻在江薇身上,「看来江姑娘是忘了⋯⋯若是当时天时地利人和,你现在早已是我的女人。」

一旁的小陈早听的满脸通红,不知该回避还是继续待下去,江薇没想到刘邦会如此直白的提起上次的事情,先是愣了好几秒,才倏地瞪大眼睛,脸红的像要沁出血来,「你你你⋯⋯」

见她这反应,刘邦「哧」的一声笑了起来,且越笑越张扬,那样朗朗的笑声,听的是清越悠扬。

江薇红着脸,恶狠狠的瞪向他,却见他好像很是愉悦,依然笑的通体舒畅。他根本是毁她清白!她承认自己那天的确有点昏了头,但他没必要这样抹黑她吧!

刘邦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声,但嘴边却依然掩不住笑意,对着还呆站在一旁的小陈说道,「小陈啊小陈,这时候你应该给我点面子,让我能和江姑娘好好『重温旧梦』才是。」

小陈听了,立刻红着脸,连说了好几声「大哥慢来」之後,就一溜烟跑个乾净了。

见他跑的没了踪影,江薇想叫他都来不及,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就这样没了,心里一阵扼腕。毕竟小陈老跟着刘邦,错过了这次,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有机会了。

刘邦低眸望着江薇不豫的面色,眉间一敛,有什麽情绪一闪而过,但又复而扬起了一抹好不邪佞的笑,靠近她耳侧开口道,「⋯⋯你就这麽怕我?」

感觉到一股温热气息拂面而来,她立刻倒退了好几尺,警戒的跟他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她警戒的盯着眼前的男人,枣红色的曲裾袍勒上墨色镶边的带子,明明是极为修长挺拔的身型,但那宽松的襟口,披散的乌黑发丝,却又衬托出了他的不羁。

总之这个人给江薇的感觉,就是那种花名在外的公子哥,绝对碰不得。

刘邦见状,挑起一边俊眉,故作可惜的叹了口气,「看来我是操之过急了,看我把你吓的。」

「请大人不要这样戏弄我。」她撇开视线道。打从一开始他对自己就是轻挑的态度,虽然他似乎在意着她,但也仅止於捉弄罢了,并没有放几分真心。

忽地吹来一阵徐风,将她一头未簪的长发一绺绺的吹拂起来,如瀑如丝。

刘邦看着她,眸色淡淡,「於其他女人或许是,但於你,我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态。」

他并没有否认自己与其他女人的关系,果然是个花心大萝卜!江薇再次确认。

「既然你那麽想出泗水,那我就一圆你的梦想吧。」语毕,也不等她反应,他便一手抓住江薇,一路走往自己宅子旁的茅屋,把自己那匹枣红色的马儿给牵出来。

江薇被他拉的措手不及,本想反抗,但又见他居然要带自己出泗水,想着这或许是个机会,只好半信半疑的被他抱上了马背,跟着他一路驭马而去。

这是江薇来到这个时代以来,第一次到泗水以外的地方。

看着络绎不绝的市镇,江薇头一次知道什麽叫走马看花,宽敞街上熙来攘往,知道她肯定想瞧个新鲜,刘邦便下了马,亲自帮她牵着马儿,任牠悠悠的走着。

「把这个戴上。」刘邦忽然把一件面纱递给江薇,毕竟她的模样太过吸引人注目,还是低调些比较妥当,江薇会意,顺从的把自己的面容藏在轻纱之下。

「这里是哪呀?」她抵不过好奇心,问了一句。

「沛县。」刘邦看着眼前人来人往风景,虽是笑,但却又好似想着别的事情。

例如这里很快就会变成他的属地,例如他的称谓,即将从「泗水亭长」变成「沛公」。

当然,这一切都是江薇猜想的,这个男人心里所想的,她大概一辈子都猜不透。

「呦,这不是刘季麽!」後头突然有人唤道,江薇好奇的看了过去,只见一个身着粗衫的中年男子正朝他们走来,目光时不时好奇的瞥向马背上的她。

刘邦回过头,笑着答,「王兄,许久未见了。」

「你这小子,艳福不浅啊!上回才带着曹大姊,这回又是哪家姑娘?」那人玩笑似的说道,从他对刘邦的语气和相处模式来看,这该是他的故人。

「好说。」刘邦依然面带笑容,但却一点也没有要把江薇介绍给对方认识的意思。

看得出那人很想知道江薇究竟是何许人也,虽然看不见脸蛋,但那嫋嫋婷婷的体态已足够勾人遐想,但见刘邦没有半点介绍佳人的意愿,他也不好强逼,只能把好奇往脸上摆,「你今儿来城里⋯⋯是为何事啊?」

「没什麽特别的,只是兴致正好,所以来了。」刘邦四两拨千斤,淡淡一句话便打发了对方,「若王兄没别的事,我就先行一步了,毕竟佳人在侧,刻刻都值千金。」

「那是当然。」对方乾笑了几声,刘邦这麽说,简直更加撩拨了他的好奇心,那面纱底下是怎麽样一个绝美容颜,才让刘邦这样刻意藏娇,「回头见吧。」

刘邦颔首应了,然後便径直拉着马儿往前走去。

待他们走了好一段路,刘邦才抬眸看了江薇,轻笑道,「就说了外头不比泗水单纯,就算是这里,亦是龙蛇混杂,你若是生活在此处,不知还要受到多少人觊觎。」

江薇听了他的话,知道他想告诉自己泗水终究还是她该待的地方,心里虽有些不服气,但也无从反驳,毕竟她这一路走来,对她投以目光的不只是方才的那位王兄。

街上人群渐渐多了起来,偶有马匹踏尘而过,扬起一阵尘土,她把目光放远了,想着自己下一步该如何。

既然她都出了泗水,那她势必留心於该如何寻找这个小姑娘的真实身分。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有一处却聚满了人,江薇好奇的看了过去,却见一面好似告示牌的墙上,贴了好几张显眼的纸张,那上头画的似乎是某人的样貌,那些聚集的人正看着那画像,讨论了起来。

「我能过去看看麽?」她问了帮自己牵马的刘邦一句。

她本以为刘邦会轻易答应,但没想到他却避开了人群,往反方向走去,「那儿人多,你别去凑热闹的好。」

见他避嫌似的反应,江薇心里越加疑惑了。难不成那个画像上,有什麽是他不愿让自己看到的麽?

这可不行,她好不容易出了泗水,怎麽可以放过任何一丝的线索?

正当她想开口下马,刘邦却先一步抱她下了马。

对於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江薇倒抽了一口气,以为他又要对自己毛手毛脚,正要抬眼瞪他,却见对方的神情有些紧绷,一双凤目戒备的看着前方。

「⋯⋯看来那些追兵还是来了。」他抱着江薇的手没松,见一旁刚巧是间客栈,便大步流星的走入了客栈大门。

江薇啥情况都还没搞懂,就被刘邦抱进了房里,想到刚才他貌似很帅气的甩了几文钱给店小二,然後就很从容的抱着她进了上房,她就觉得⋯⋯自己似乎跟被捡屍没两样。

刘邦把她放了下来,然後伸手把窗格子推了个小缝,靠在一边望向外头的情况。

「这是怎麽回事?追兵又是什麽意思?」想起他刚才的话,江薇不得不问了一句。

「上回我不是把那些本该去骊山做工的人都给放了麽?追兵就是为此而来。」他关起窗子,轻笑起来,一点也没有被人搜捕的神色或罪恶感。

江薇抽了抽嘴角,算是彻底了解这个男人厚脸皮的程度了。怪不得刚才他不让自己看那些寻人启事的画像,那上头八成是写着追捕刘邦的内容吧。

在这麽想的同时,又有另一个疑点从心而升,「大人既然知道自己会被追捕,为何又要这样带我进城?」况且刚才那位王兄也没有表现出半点遇到通缉犯的反应啊。

听了她的问题,刘邦挑起眉,似笑非笑的道,「怎麽,这会儿倒是担心我了?稍早还怕的那副德性,防我跟防贼似的。」

见他居然反调侃自己,江薇有些脑羞了,「我才没担心你,只是好奇罢了!」

下一刻,刘邦忽然朝她欺近了几分,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发丝,俐落的把她面上的轻纱拂了开来,露出那张因为闷热而红扑扑的脸蛋,见她如此,他不禁触上她的脸颊。

「我会带你进城,是因为你心神一向想离开泗水,与其把你锁在金屋里,不如带你出来,让你看看外头的世道是如何险恶。」他笑的邪魅,薄唇翘成一个勾人的弧度。

江薇紧张的屏住呼吸。她敢保证,他带自己出城的理由绝对没有那麽正派,他大概是知道那些追兵会先追到泗水逮人,他才提前离开的,绝对是这样。

见她长如蝶翼的眼睫因紧张而颤颤,刘邦两指一挑,稍稍抬起了她的下巴,低语道,「你可真过分,你可知自己每待在我身边一刻,就是在考验我的定力一分⋯⋯」

见他越凑越近,江薇心里心乱如麻,想推开他,但却碍於对方的力道而无能为力。

「给我搜!切不可放过任何一人!」客栈外突然响起如雷的吼声,接着便是一连串的乒乒乓乓,客栈内本在安歇的人们也全都骚动了起来。

江薇吓了一跳,顺势推开刘邦的手,慌道,「他们⋯⋯他们要来了!」

相比於她的慌张,刘邦反而从容自若,只把她揽抱到床榻上,江薇大惊,正想坐起,却见他也跟着压了上来,他的身躯就这麽欺在自己之上,近在咫尺之间。

「你干什麽!」她恼怒的想把他推开。

「别动。」他似乎是想笑,但又想装出严肃的神色,拉起一旁的被褥覆在他们俩之上,「此刻你的所作所为都是性命攸关,想逃过此劫,就配合我。」

江薇虽然怒,但也依言不再动弹,毕竟如果他被逮了,她也难保会被当成共犯。

说话间,身下的床榻却摇晃了起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这样的声响听在人耳里,难免让人心生绮念,毕竟床榻会这样规律的摇晃,只说明了一件事。

江薇意会,浑身一僵,瞬间明白刘邦在打什麽变态的主意,脸红似火的低喝,「请你住手!」

闻言,他竟低笑,动作却未停下,「怎麽这会子才害羞?没经历过男女之事不打紧,我会慢慢的教你,以後行鱼水之欢,才不算太迟。」

江薇简直要被他气的结舌,刚想抬手搧他耳光,却又被对方按住了双手。

「叫两声来听听。」他更加变本加厉,低沈的嗓音让她一阵鸡皮疙瘩。

「你别太过分了!」她咬牙,愤愤的骂道。跟被这个变态骚扰相比,她还宁愿被当成共犯!

下一秒,房门被人大力踹了开来,「碰!」的一声巨响,让耳膜跟着震荡。

「没听见方才的话麽!搜捕在此,速速出来!」外头的大汉粗声粗气的怒吼。

见里头的人依然不露脸,那官兵显然怒了,正想亲自去把人给拖出来,却见里头发出了暧昧的声响。里头的女子忽而娇喘,接着又是男人粗重的喘息声,这样的光景,让外头本还气势汹汹的追兵一下全愣住了,既尴尬又不知所措。

「狗男女!还不快滚出来!」为首的男人红着脸怒吼,用长矛的一端用力顿了顿地。

榻旁垂降着一层薄薄床缦,只依稀能瞥见里头的剪影,里头的男人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撑起身子,饱含笑意的声音带着沙哑,「居然打扰爷的好事,嫌命太长了是吧?」

接着,里头的人便扔了一个东西出来,「啪嗒」一声。

那是一块墨色的令牌,上头正写着一个「秦」字。

见着那块令牌,那些追兵才吓了一跳,赶忙认错,「大、大人饶命,小的也是奉命前来寻找⋯⋯」

「好了好了。」刘邦打断对方的话,「知道错就快滚出去,爷还没尽兴呢。」

「小的这就走。」说完,便赶紧退出房门,还体贴的把门带上。

见他们离开,刘邦便哼声笑了起来,「蠢货。」骂完,便回头去看江薇,见她红着脸摀住嘴巴的模样,眸中笑意更盛,「你刚刚那叫声⋯⋯真是叫人神魂颠倒。」

江薇此刻只想把自己给埋了。

「没想到这块令符还真有用处。」他从床榻上起身,捡起刚才扔出去的牌子。

刚刚危急之际,刘邦居然伸手来捏她的腰侧,让她忍不住轻叫一声,如春日猫音一般。

她几乎还能感受到刚才两体贴近的热度,他乌黑的长发拂在她脸上,属於男人的气息随着一呼一吸,萦绕在她鼻间,那双凤眸深深的望着自己,几乎要把她的灵魂给吸了进去......

见她依然躺在榻上,他饶有兴致的道,「怎麽躺着?还等着爷宠幸你麽?」

江薇怒极,红着脸便把那件轻纱扔到他脸上,她绝对是脑袋坏了,才会觉得他有一瞬间的迷人,绝对是!

「死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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