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碗仙紀事 — 葡萄美酒夜光杯(十七)

正文 碗仙紀事 — 葡萄美酒夜光杯(十七)

不知多久後这才悠悠转醒,尚未睁开全眼,便闻空气中一股香醇酒香,以及一阵分外猥琐的笑声。

这感觉让我万分熟悉。

一睁眼,便见月老那张慈祥面容,他老人家一如往常般歪着头一手握着杯盏,一手捧着绝尘境傻笑。

「月老爷爷?」

我是立即坐起身子,难掩震惊:「我竟然回到仙界了?这怎麽可能!」环顾下四周,此处跟记忆中的月老殿是一模一样,看来我是真的回到仙界了!

那什麽修仙练等果然是一场梦!

其实我根本没有去找过周楚为,也没有历劫和去地府,更没有跑来这绝尘境!我只不过是在月老殿睡着而已,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铁定是这样子准没错!

明白过来後,喜色上了眉梢,我大笑,冲着月老喊着:「我说月老爷爷你知不知道我方才做了什麽梦?那个梦又臭又长,着实神奇的不得了,怕是还可以给你当灵感参考参考呢……」

我在这头说着,岂料月老仅仅盯着我微笑,是什麽话也不说,这样子搁在平时来看挺诡异的,但这也无妨,反正他老人家个性本来就挺古怪的。我边想着人已是朝月老走近,只觉得此次的月老样子分外可爱,而且不知怎地,总觉得有股有别於酒味的浓郁香气从他那头飘散了过来,啧啧,想不到这老头子也迷上了擦古龙水,不过这味道怪好闻的,就由着他老人家欢喜吧……

太好了,又回来我的小日子安逸生活,实在是太好了。

我如同平常般笑着调侃道:「我说月老爷爷,你绝对想不到我做了什麽天雷怪梦,总而言之可以说是犯衰犯到姥姥家啊!」说到後头我不免悲从中来,语带哽咽道:「如今母儿总算知道爷爷你的好了,就算没有历劫我也无所谓了……」

这时月老爷爷突然一反常态揽臂把我抱紧,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在他跟前落泪的关系,我也就任他老人家安慰着,却忽闻他一句:「这样你愿意永远留在这陪我吗?」

闻言,我噙泪大笑,这是什麽愚蠢问题,嘴里理所当然正想答应,脑中却闪过一个声音,那人是这样说着的:「……可且莫被蛊惑了,产生错觉就糟糕了。」

「——碗母儿!」

如遭电击一般,我不由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瞬间明白,这里根本不是月老殿!这是幻境!是绝尘八域中的陷阱!我得出去!

怎料这念头方起,彷佛知晓已被识破,眼前的所有景致立即丕变。

并有陌生嗓音传入我耳中,语带忿忿:「哼,想不到我这幻境竟然三两下就被你这臭ㄚ头识破,都怪你这人回忆太无趣!也真够没意思!」

与此同时,无数的场景又开始围着我旋转打绕,却又迟迟挑选不到最合适,以至於千变万化的残影是反覆拢聚又消散,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眼瞧这情形我只感晕眩不耐,恶心感倍增,蹲下身子,忍不住闭眼,却发现睁眼闭眼结果皆同,这事实真让人绝望无比,我俨然彻彻底底被困在这里,是跑也跑不掉了。

而仙尊很明显的去找神女他们了,这当口自然是不会有人来救我的。

就在我几乎以为这酷刑将至永无止尽时,有人晃了晃我肩膀,语气紧张:「醒醒啊师姐!快醒醒啊!」

意识的回归,如同破水而出的瞬间。

我想这施术者大概是真想不出方法要如何对付我,犹豫了老半天,最後找不到梗只好直接放弃,看来我这人活得实在太不精采了。

大口喘气着,此时的我身心灵皆是难以言拟的疲倦及狼狈,所以当蟒蛇君用见鬼似的神情盯着我时,我是一点都不意外。

牠直愣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还真是辛苦你了。」见我不理睬牠便又自顾自说起了:「说实在,师姐能熬过乾闼婆幻境可说是万分不易,乾闼婆幻境代表着的是一个人心里头最真实的欲望,唯独靠自己才能看破幻境,否则将永远沉溺於其中无法脱身。而能够从幻境中清醒的人在这世上可是没有几个呢,小蛇此次对师姐真的是另眼相看,也总算明白爹爹收你为徒的原因了,在此真真切切敬你为师姐,前头行为多少有些冒犯,还请师姐见谅……」

懒得理蟒蛇君狗腿行为,我缓缓站起身,觉得天地仍旧打转着,平顺了下呼吸,好半晌才问:「你认为这是哪里?」

「回师姐的话,」蟒蛇君一改先前态度,毕恭毕敬道:「眼瞧这里山明水秀,绿意盎然,耳闻鸟语低鸣,鼻嗅满庭芬芳,乃绝胜美境也。但实际上究竟在何处,其实小蛇也不知道。」深晓自己说了一长串废话,蟒蛇君忙补充道:「但小蛇认为,此处应当是属於某人的乾闼婆幻境,虽说此事应当是不可能发生,可如今八域扭曲,诸多变异已是难以预测,小蛇身为一域之主也无法理清现今整体状况。」

我点了点头,打量起四处,道:「其实,我也认为你是对的,这里应当是某人的乾闼婆幻境。」

我往前走了几步,再三确认一番,如果我没猜错,这景致无疑是桃花峰中的苍木森林,也就是说,这极有可能是钕渚或仙尊的乾闼婆幻境。

依现在情况推断,既然我都能入他人幻境,亦代表着其他人也有可能进入这个幻境,只要能够遇到仙尊,以他的能力铁定是可以轻易破除幻境,带我们离开这绝尘境的,但倘若不幸遇上了周楚为,则我的处境将会非常不妙。

一想方才偷袭,浑身忍不住打起寒颤,原来周楚为的实力已到如此境界,要杀我怕是十分容易,可偏偏那家伙竟没有一招将我毙命,分明是以折磨人为乐!

思及此,恼怒不甘增生,更觉胸中气血翻涌,连忙定下心神闭目打座,循着尊者曾教导过的运气方法来调理生息,身子才好受了一些。

可一直杵在原地也不是个办法,况且这伤已是损及内腑经脉,越拖怕是越发严重。看来唯有尽快找到蓝天穹,才方能保我一命。

等着体力恢复得差不多,我睁开双眼,却发现蟒蛇君还是坐在我跟前,两颗大眼珠直勾勾地看我。

我觉得很奇怪,「你这家伙怎麽还没走?」

蟒蛇君更是一副吃惊的模样,「小蛇怎麽可能抛下师姐独自开溜呢!你瞧小蛇会是这样子的坏蛇吗?小蛇明明就说自己承认师姐你了,难不成师姐不信任小蛇吗?」语到最後表情颇有几分受伤。

我觉得此时蟒蛇君已没什麽利用价值,而我也没多於心思可以应付牠了,「我现在要去找尊者,只想尽快离开这破地方,你既然身为一域之主就好好安分待在这里,别再跟着我了。」语毕朝牠抱拳以示别过,随即转身离开。

谁知道这蟒蛇君会不会突然抽风又想把我吃了,凭着满满的不信任感总结还是远离为妙,免得惹事生非。

怎料这话一说出,蟒蛇君便如小孩子似的开始闹腾,有够执拗,紧跟在我後头直嚷:「师姐是师父亲认的徒弟,也就是小蛇的师姐,如今师姐身负重伤,既为同门便要互相照应,岂有自行落跑的道理?普天之下可有发生过此等事?如果小蛇这样做除了对不起良心之外更是有辱师门!爹爹也不会轻易原谅小蛇我的,所以你说这……」废话都说到这里了竟然还没给他说完。

这家伙真他妈的神烦!我被牠闹得头疼,最後索性捂住耳朵任由牠自个儿去,脚步加快,专心走自己的路,可兴许是我捂的太密实了,所以没发现空气中老早没有蟒蛇君的声音,而身後跟着我的已然变成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乾闼婆在梵语中又是「变幻莫测」的意思,魔术师也叫「乾闼婆」,海市蜃楼叫做「乾闼婆城」(梵语作gandharva-nagara)。香气和音乐都是缥缈隐约,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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