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天放学的时候是去追谁啊？」
我从洗手间出来，不巧跟何家豪撞在一起。
「要你管，反正我没被绑架啦。」别说被绑架，我甚至还因为更深入事实真相而乐在其中！
那个火柴棒学姊……真的，很不一样。
「我当然知道啊！欸，听说昨天一年级的有看到一辆白色的车，破破烂烂的，就在我们这附近绕……不知道那个学姊是不是被他绑，总之不要一个人落单，尤其你又这麽小只……」
「我没有落单啊！还有你不要再强调我小只了！」
他皮皮一笑，「你本来就小小的啊……欸可是你的手很大耶！」
我正用纸手帕擦掉手上的水珠，「我的手？」我摊平手掌，下一秒，何家豪的手立刻贴上来！
「你看！你跟我身高差这麽多，可是手指短我不到一节。」
我匆忙抽回手！「干嘛啦你！」我瞪他。
「你干嘛生气啊？比个手的大小而已，很奇怪吗？」他靠近，「连蕙珠？」
「总之不要随便碰我的手！」我又用手帕抹了抹掌心。「一点点都不可以！」
「你不要反应这麽大嘛！我又没握你还是怎样……你没事吧？连蕙珠！」
＊
我从小就开始学钢琴，断断续续到高二，也有四年了；钢琴老师是称赞过我手大，适合弹琴，可是手大对像我这样的女生来说，也不算是纯然的好事。
以前曾经被同学这样嘲笑过——『你手大到有点恶心耶，还有手毛……像蜘蛛……像蜘蛛！』
我跟何家豪差了接近两个头，手指却差不到半节，他还是男生。
我张开手，上下翻了翻，忘记是谁讲过我的手像蜘蛛……不得不说，被人家说自己的手看起来恶心……真的很难过。
「你在看什麽啊？看自己的手相吗？」
我抬起头，学姊推了一下眼镜，我立刻把手藏在背後。「哦！没……没有啊！我们走吧？」
或许是认识第二天的关系，学姊终於把那张公告给我看了；跟昨天比较起来，那张纸就连公告内文的空隙也都填满了字，写得密密麻麻的。
「学姊一定成绩很好。」
「怎麽说？」
「因为你的笔记很工整，这是好学生才有的特点！」我不好意思说「我也是」！哈哈，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前面四个学期有三个是全年级榜首，一次第二。」哇靠！这、这已经不只是成绩好了，根本是超级学霸吧！「可是也只是这样而已，我不是什麽安分守己的好学生！」
「难怪常常看到你上台……你不安分守己吗？」
「安分守己的话会故意去撕公告来做笔记，放学不立刻回家念书，反而是在做这种调查吗？」她把头发撩起来，露出一对闪闪发亮的耳环！「好看吗？我刚刚出校门前戴的！」
学校禁止学生戴除了耳棒以外的任何耳饰，她这长度不对称的粉红色皇冠耳环好可爱！我点点头，「所以你的头发……」
「嗯，每天都上发雕呢！教官看到每次念，可是我的发型跟发长都符合规定，所以他们拿我没办法！」
难怪她说自己不安分守己……「蕙珠看起来就很乖巧！小心跟我在一起会被带坏哟！」
被像她这样的美女带坏，我不介意！「学姊只是觉得一成不变很无聊吧？」
她接回公告，回了我一记有点复杂的眼神，「我可以体会这种想与众不同的心情！尤其你这麽聪明，除了学业上的事，还懂很多同年纪的人所不懂的。」
「原来你是这麽解读的啊……那我就不告诉你其实青少年的大脑还在不断的受到荷尔蒙的改变，所以青春叛逆期是再自然不过的道理喽！」
「听起来好像很好玩！学姊你讲一下嘛！」
「简单来说，青少年叛逆期的成因，除了面对越来越重的课业压力还有生理上的改变，也有另一股压力是从脑子里产生的，引发我们对世界的探索、人际关系的掌握，还有性向的认识。」
笑容凝结在嘴角，「性向的……认识？」
「嗯！搞清楚自己喜欢异性还是同性；因为全部都是荷尔蒙在作用，所以有人说……想杜绝同性恋问题，最简单的方法就是——」
学姊忽然停下脚步，她靠近我，几乎脸贴脸的状态！
「靠一根针筒。」她微笑，右手比成「枪」的手势，朝我的太阳穴指。
我脸红，同时心跳快到不行。
「只是这严重违反人道原则罢了；况且连喜欢同性或异性这种事都要依赖针筒控制的话，这个世界就太无聊了！」
「学姊……」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就因为这样，才更让人有深入研究大脑的动力啊！」她击掌，我看不见她的笑容，可是她一定在笑，用她最充满热情与自信的模样。
我与她之间，相差的绝不只是成绩单上的数字，还有一个年级而已。
她回头，神采飞扬。「差点忘记今天还有重要的任务，我们快一点去晶雅家吧！」
＊
面对晶雅学姊的失语症，学姊可说是有备而来的。
不过面对这个难以想像的，脑子里无法形成语言的状态，沟通起来意外的麻烦。
学姊准备了一堆字卡，打算让晶雅学姊用字卡拼凑的方式完成一个句子；但晶雅学姊不只是不能说、不能写，就连选字卡的能力都非常弱——因为语言就像是从她脑袋里被连根拔除。学姊要猜测性的拼凑一个句子或是字词，让晶雅学姊依靠摇头或点头的方式来判定她真正的想法。
跟大海捞针一样，非常非常花时间。
「你跟她……有交换，日记吗？」依靠着字卡引导与图像——那个日记是学姊真的拿日记本出来给晶雅学姊看。
晶雅学姊点点头。
「在哪里？日记本……在她那里吗？」
面对质问，晶雅学姊眼神闪烁了一瞬，虽然只有一下下，但我清楚看到了！
「是她吗？」学姊拿出一张照片，不知是哪一班的合照，用笔指着其中一个人。
这次更明显，晶雅学姊——躲开了！
「他，不同意，对不对？」
晶雅学姊摇摇头，伸手去压下学姊手中的照片；她看学姊的眼神完全像是在哀求……哀求学姊不要继续往下问。
气氛彷佛就此凝结。我四处张望，不经意发现到书桌上那个小镜子。
镜子背後黏着一张大头贴！上次我跟美玉逛街的时候也有去拍过；那是我第一次拍贴，在同学之间已经流行好一阵子了。
贴上面其中一人是晶雅学姊，而另一人……
韩妈忽然进房间，「吃水果喽！真是不好意思耶，让你们两位为我们家晶雅这麽费心！」大碗公里装着切片的梨子、苹果跟甜柿，看起来都很甜！
「主要是学姊啦！我只是跟班而已……谢谢阿姨！」我挑了一片梨子，把碗公放在学姊们中间，「吃水果喽！」我装出轻快声调的靠近，她们手还是握在一起，好像一点都不受影响。
「蕙珠。」
学姊忽然喊我。
「你吃完可以出去吗？」学姊声调很冷淡，就连眼神也是。「让我跟晶雅单独相处。」
＊
「什麽嘛……感觉我好像是多余的。」
对啦她很强啦，脑科学家一个，对大脑熟得不得了，只要一个眼神还是动作被她看到，她就可以准确猜到别人在想什麽……比灵媒还神咧！
「我就只是个保镳而已嘛！」
说是保镳，那也只限这附近有狗的情况；今天小黄就被链起来，一点威胁性都没有。
我走出韩家，看到牠被栓在这边很可怜；毕竟是有人养的，毛色看起来很漂亮，虽然一开始对我这陌生人叫了几声，但是很快就给我摸摸头了！
「你真乖！」这只是小男生，还没完全长大。我想到我还有一小包苏打饼乾，所以掰了一小块到牠碗里。「怎麽会有人怕你呢？狗最可爱了……」
「蕙珠！」我转头，看见学姊跑出来，她对我挥挥手，「我还以为你回家……」
「汪汪！汪！」低头吃饼乾的小黄忽然跳出来对学姊吠！吓得她倒退好几步！
「啊啊啊啊啊！」她几乎吓到花容失色！两手一摊的往後退了好几步……根本就跑到马路对面去了！
「没事、没事！」我去摸了小黄的背，牠很快又折回去吃饼乾，我又丢一小块给牠，才迎向惊魂未定的学姊。「你忽然叫我的名字跑过来，吓到牠了啦。」
她做「西施捧心」状，双眼还紧盯着小黄不放。「牠今天链着，咬不到你的！」
「你刚刚在跟牠，培养感情吗？」
「对啊！」我推眼镜，「就像你跟着突破晶雅学姊的心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