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笑意的背後，潜藏多少寂寞、多少悲伤，伊天夜看不出来，可是他不可能相信故事只有这麽简单几句话，肯定更多，否则如何淬链出完美的她？
拥抱黑暗，弃光明於身後，往往是失去所有的人才能办到。
「嗯。」可是她不愿说，他也不会勉强。
有些痛，既然选择埋在心底，就不应该去强行挑起。
「告诉杜焰，我接了。」收起信件，伊天夜转头看向送信人，「两天後，我会把东西一份交给他，一份送到雪儿手中。」
雪儿？送信人茫然，但还是立刻回去覆命。
「雪儿……亏你叫得出口。」紫雪嘴角抽动，说不出心情。
她活这麽久，两辈子二十五年，还没人这样叫过，还是在第三人面前，不过听上去挺好的，这称呼她喜欢，就允许他叫吧。
「当然。」
这男人真是让她哭笑不得，只不过默许这个称呼，也能让他高兴，是知足还是太没企图心？两者，都没不好，她紫雪的男人不需要外界定义，只要当自己就好，无需改变什麽。
「天色晚了，我先带绮儿回去，上官府少不了要一阵闹。」紫雪遥望天边暮霭，瞥见伊天夜失望垂下的眉眼，胸口微闷，「你若半夜睡不着，就来我这喝茶赏月吧，他人如何想都无妨，我只求顺心。」
这样总该开心了吧。
左右半夜也没什麽事能做，不如让他来房里相伴度过漫长的夜晚，倒也是件雅事，省得她一个人难睡，又沉浸在过去的梦魇，醒来跟睡去都疼，累得快要承受不住。
这几日，她无数次在梦中辗转，看见过去的自己与现在的上官璃重叠，过去绝代风华，现在纯朴天真，全都在最後化成手染血腥的杀神，手握黑色百合，抛出，随梦凋零，犹存淡淡腥甜。
每天醒来真的累到无力可逃，却还是得面对这麽多事。
「嗯。」漠然点头，伊天夜的眼中看不出喜悦。
他知道紫雪不在乎名声，可是他不能不为她顾着，他不希望自己的王妃在出嫁前就被说得半点贞操都没有，这样纵然他八人大轿迎她入门，也会让她被人指指点点。
「夜……」看出他心中的踌躇，紫雪很是感动，却也无奈，「不要替我烦恼他人眼光，会邀你来我那做客，自然有我的理由。」
她并非不在乎，而是比起外人议论，她更在乎伊天夜的心情。管流言蜚语如何，只要他开心，毁天灭地又有何妨？谁要是说她半句，让他不开心，「蝶舞」必当会取那人性命。
伊人若笑，倾城天下；伊人若怒，倾灭天下。
她奉的信仰，不过如此。
「嗯。」不懂紫雪为何如此执着，伊天夜只能暂时应下，反正依他的身手，又有几个人能轻易察觉动向，只要赶在早朝前回府，自然不会有事。
总算答应，紫雪笑出温柔，在他颊边印下轻浅一吻，疾步往黑月阁偏厅，上官绮跟冯翊所在的房间走去，独留伊天夜在原地震惊。
他刚刚是被吻了吗？
按住脸颊，柔软的触感似乎还在脸上，心头阵阵雀跃，跳动蓦地加速，唇边洋溢着喜悦，直跟上去，看得几个藏在暗处的护卫都无法相信，眼前这个人是他们最心狠手辣的铁血王爷。
王妃真是厉害，一吻就能使王爷性情大变。
他们在心中默默下结论。
而他们的主子，伊天夜才刚走到偏厅，便撞上原地不动的紫雪，她眼中透出深沉，秀眉挑高，唇边挂着微笑，看起来如此不搭，似乎又相当和谐。
「怎麽了？」
「没，我只是觉得很有趣。」她轻声把伊天夜拉到房门前，「你听。」
房间内，上官绮正趴在床边低泣，冯翊勉强移动身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肩膀，仔细聆听外头声音，但吵杂声不知为何全都消失无踪，唯剩啜泣声，害他有点不知所措。
「别哭了。」冯翊真想不出其他安慰的话。
「怎麽办，大家都那样传，我一定嫁不出去了！」上官绮抬头，两行清泪挂颊，想起刚才群众污蔑她的言语，又再度趴下去大哭。
「那我娶你！」冯翊不知是心急，还是真心，吼了这句。
「这话可是你说的，待绮儿年纪稍长，本小姐等着你家王爷来提亲，把绮儿嫁给你喔。」紫雪忽然推开门，笑得一脸灿烂。
「姊姊。」
「王妃。」
他们两人同时呼唤，又同时低下头。
「绮儿，你可要记好了，冯翊就是你未来的夫君。」上官绮没有回应，脸色红得像颗苹果，「冯翊，今日有我跟夜作证，你要敢反悔，本小姐纵是跑遍天涯海角，也要抓你回来履约。」
「是！」这声，冯翊答得肯定。
他的语气坚决毅然，听不出任何不愿，让本想劝紫雪做事不要这麽强硬的伊天夜收回手，望进那双垂眸，竟燃着狂热欣喜。
「不过呢，绮儿你要是想反悔，姐姐准的，反正天……」紫雪悠悠的补上一句，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不会，我不会反悔！」上官绮第一次打断紫雪的话，还说得无比大声，态度跟冯翊一样坚定，「我的意思是说，既然冯护卫已经许下承诺，我自然也会照着承诺走。」
听不进她的解释，紫雪跟伊天夜相视而笑。
看来，在他们没注意时，这两人已萌生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