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欽點冰人 — €和離軼事: 巧解舛緣(三)

正文 欽點冰人 — €和離軼事: 巧解舛緣(三)

翌日清晨,仍不见有人前来认领两名孩子。赵浩然命人撤下原有的告示,贴上重新撰写的,以及两名孩童的肖像。

新告示内容大意为女童路不拾遗,在市集捡到平洛王的荷包後,及时追赶归还,不料却和弟弟迷了路,暂被安顿於王府中。为答谢女童物归原主,使平洛王不至於丢失荷包内的重要物事,他们父母前来领回孩童时,自会获得重赏。

倘若爹娘疼爱孩子,见了通告必定急急登门认领;若是原先打算弃之不顾的,说不定会看在赏金份上前来询问。

午时,王府来了一名自称孙萍的少妇。她衣衫陈旧处处可见补过的痕迹,举止谈吐却颇为斯文有礼。

赵浩然命人将两个孩子带来,囝囝一见孙萍立即伸长双臂,咿咿呀呀地向她讨抱。囡囡眼神闪缩,不敢直视妇人的脸,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趋近她,不消半晌已来到她身侧,「娘……」

「怎麽带着弟弟乱跑?知不知道娘都快担心死了!」虽是厉声责备,孙萍瞧着囡囡时,眼中透露的尽是关爱之情,

囡囡不说话,小手扶住娘亲的腰间,将头靠在她柔软的胳膊上撒娇。孙萍因担忧而升起的怒火瞬间消逝,一手抱着囝囝,另一只手本能地伸出搂过囡囡。

「既然为孩子焦急,为何昨日不速速前来认领?」

经赵浩然犀利的目光一瞥,孙萍不觉有些心慌:「民……民妇……昨日忙着在村里和附近野外找孩子,今早来到街上……才听街坊们说起王爷发的告示……」

「这女孩身上的伤又是怎麽回事?」

「她……生性顽皮,碰撞跌倒,和邻居孩童……打架是常有的事。说来惭愧,民妇日间四处替人干杂活,实在没有时间好好管教。」

「果真如此?」赵浩然一脸狐疑望向囡囡。

孙萍轻轻抚着她的头,悄声唤着她的名字作为提醒。囡囡会意,应道:「是我自己弄伤的。」

纵使隐隐觉得事有蹊跷,赵浩然却说不上是哪不对劲,而且孙萍对子女的关切不似作假,叮嘱了她几句,便允许她携带孩子离开。

孙萍左牵囡囡,右抱囝囝,心中记挂着某件事。她面色微红,看似有些难为情,「王爷,民妇斗胆,请问……告示上的奖金……」

知道他们家境贫苦,赵浩然赏了她一绽五两的银子。

简陋狭小的茅屋里,飘散着淡淡的米粥清香。孙萍从碗里舀起稀薄米粥,滤了些水分,才给囝囝喂食。囡囡坐在她身旁,手持从市集买回来的糖葫芦,轻轻舔着,小口咬着,舍不得太快吃完。

见她吃得滋味,孙萍心中一阵酸楚,这孩子平日少有机会吃零嘴,如今还是因为自己心生愧疚才给她买的。

「囡囡,你还怪娘吗?要你在王爷面前撒谎,说自己是个爱打架的坏孩子。」

囡囡摇摇头,从木枝取出一颗糖葫芦给她:「娘也吃一个。」

「娘不爱吃,你自己留着。以後家里有余钱再给你买,千万不能采屋外的东西来卖了,知道吗?」适才赵浩然对她提及囡囡卖毒菇之事,可把她吓了一跳,所幸没有闹出人命来。

囡囡使劲点头,了解那些菇类有毒後,她早已知错。

用过午膳,孙萍收拾好餐桌,惯性地卷起衣袖准备清洗碗碟,蓦地她想起了什麽似地急急又将袖子拉了下来。她不知道,囡囡早已瞧见她右腕上那道尚未结疤的暗红伤痕……

昨日又……难怪她娘没法子到街上寻找他们。

「哐当!」门外传来震耳的缸瓦破碎声,打断了囡囡的思绪,紧接着,一股刺鼻的廉价酒水熏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母女俩心头同时一缩,仓惶间饶有默契地分头行事。

孙萍疾步将囝囝抱入房中,放置於铺着薄被的藤篮。与此同时,囡囡搬来了长凳,等孙萍出来後立即堵住房门口。前几日房门被撞坏了来不及修,纵使知道此举犹如螳臂当车,她仍要做些什麽方感安心。

「阿萍!」喝得面红耳赤的那人,走起路来东歪西倒,踉踉跄跄进了屋。

见了他,囡囡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虽感害怕却挡在房门前防备着。孙萍则往那人迎去,小心地搀扶他:「相公,过来喝口茶醒醒酒。」

张梧晟用力甩开妻子的手,随即摊开手掌,呼喝道:「赏金呢?拿来!」

昨夜他酩酊烂醉,对孙萍一阵拳打脚踢,闹了一整夜,致使孙萍无法到街上寻找孩子。今早他酒刚醒了几分,听见邻里前来告知孙萍关於王爷悬赏一事,立即催促她去领回子女,而且一定要讨到奖金,自己则又去喝酒赌博。

「明、明天……钱庄的人要来收债了,还有酒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孙萍却像做错事似地,战战兢兢地回答。

「啪!」孙萍结结实实挨了一个耳光。那力道颇大,令她重心不稳往後倒退了几步。

「烦死了!等老子翻本了,还怕没钱还吗?」

「不……不行的,再不还钱他们就……」

脸,还在热辣辣地痛着,如今她的髪髻又被胡乱拉扯,发丝霎时凌乱地披散开来。张梧晟狠狠揪着她其中一绺长发,烦躁嚷道:「拿来!」

孙萍强忍着疼痛不敢叫出来,嗫嚅地征求他的同意:「我先换成碎银……再给你,四两留着还债,剩下的全给你……」

张梧晟耐性全失,揪着头发的手,更用力了;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使力一挥,偌大的拳头打在孙萍的鼻梁上,她闪躲不及,鼻下滑落了两淌鲜红。孙萍默默承受加诸在她身上的凌虐,全然不还手反抗,就是不把银两给他。

「给不给?给不给?」动手无效,张梧晟举起右脚,一次又一次地踹在孙萍腹上。她手捂着小腹,面容痛苦地扭曲着,在狭小的空间里,她无处可躲。

张梧晟正踹得痛快,蓦地背部一阵剧痛,他回头一看,囡囡手中高举着木凳。

「娘快逃,快逃……」囡囡惊慌呼叫,手中的长凳往下挥,准备对父亲再来一击。张梧晟自然大怒,伸手抢过凳子,朝着囡囡追打。纵然囡囡身型娇小、动作敏捷,与父亲一追一逃间,仍是难免挨了好几下。

「别打了,钱在这里!」孙萍挡在囡囡身前,交出了银两。要是再僵持下去,她不敢想像,他接下来会怎麽对付囡囡。

得偿所愿,张梧晟拿着钱摇摇晃晃地出了家门。没了醉汉凶恶的喧闹声,婴孩的啼哭变得格外响亮。孙萍抱起囝囝,轻轻哄着被吓醒的孩子。待那娃儿重新入睡,她两颊已在不觉间,爬了两行清泪。

此时囡囡经已自行擦了药,将跌打药酒递给孙萍,还塞了些铜板到她手里:「娘,这是我卖菇子的钱,明天爹再要钱你给他,他就不会打你了。」

原来,这就是她卖菇子的原因。

「好孩子……」想到女儿如此懂事,小小年纪却要跟着她受苦,孙萍心中泛起一阵酸楚,满腹的委屈、忧伤再也憋不住,搂着囡囡放声哭了起来。囡囡也伏在她怀里抽泣,泪水沾湿了娘亲的衣裳好大一片。

过了许久,两人的心情才平静了些,囡囡擦擦眼泪,突然抬头问道:「娘,把弟弟送给王爷叔叔,好吗?」

「叔叔很喜欢囝囝,他不会打囝囝的。」

前些日子,张梧晟酒醉回来,听见弟弟哭闹而厌烦得捉起他,想往地上摔,幸好及时被孙萍止住。自此之後,她日日提心吊胆,担心着弟弟的安危。

孙萍自然了解囡囡的心思,也知道赵浩然定会善待孩子,只是想到要与亲骨肉分离,心中难免纠结,

「娘是不是舍不得囝囝?」囡囡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咱们想弟弟的时候,可以求王妃姐姐让我们看他。姐姐是好人,一定会答应的。」

囡囡想法天真,孙萍却明白,孩子一旦送了人,便与自己再无半分干系,怎麽好意思三不五时去打扰人家,要求见面呢?

然而,再怎麽舍不得孩子,她也别无选择。她今日刚领的粮饷,在加上囡囡给的几十文钱,区区几百文根本不足以还债。上回讨债者经已出言威胁,要是明日再还不出钱来,就以其中一名孩子抵债。

「你带弟弟去吧!」孙萍别过头,不让囡囡瞧见她再次夺眶而出的泪,「记住,大户人家和咱们不一样,到了那里,你要听话规矩、努力干活,才不会惹人讨厌,知道吗?」

囡囡抱着囝囝,来到了门边,「娘,我不要留在王府。我送了弟弟就回来陪你,我不要你一个人被爹打。」

「傻丫头……」孙萍以衣袖拭泪,竭力压抑着澎湃心潮,摸摸囡囡的头,柔声哄道:「你乖,先求王爷让你们住下,娘……以後会来看你们的。」

囡囡摇摇头,坚决不肯:「囡囡不要,除非娘跟咱们一起走。」

「爹是娘的相公,娘不能弃他不顾。」

「他不配当你的相公。」

「住口,不准说爹的不是!」孙萍冷不防将她推到门外,迅速地关门上锁。囡囡在屋外清楚听见孙萍激动得呼喊:「娘不想再见到你!你走,带着弟弟到王府去,永远别再回来!」

娘不要她了,娘不要她了!囡囡胸口闷塞,想喊也喊不出,想哭也哭不出,抱着弟弟不停地往前奔跑。她并没察觉,适才娘亲那声吆喝中,夹杂着丝丝凄苦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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