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溺死的魚 — 駱華〈溺死的魚〉-4

正文 溺死的魚 — 駱華〈溺死的魚〉-4

骆华〈溺死的鱼〉-4

他来到这儿的头一年,我也刚入高中。

可不同的是,我即便来到新环境,所见之人全是些老面孔;而他面对的一切皆为陌生,无论人或环境,没有一样和他过往生活有所重叠。

「同学好,我是你们的班级导师,教的科目是生物,这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年,请各位多多包涵。」他穿着一件烫得整整齐齐的白衬衫和牛仔裤,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要是换上制服说是高中生也说得过去。

没甚麽人答他的话,台下只有几声稀稀疏疏的「哦」。

「对了,各位升上高中,也是进入了新的阶段,老师想和你们聊聊天,听听你们对现在或是以後的想法,说说喜欢做的事情也可以,所以按照座号,每天中午都请一位同学到我的办公室来找我,不需要有任何压力。」

这倒是让台下出现了各种「蛤」的抱怨声,阿清趴在桌上,对此似乎并不放在心上;我手撑着下巴,百般无聊的翻着前些日子买的英文单字书。

「要不要去打篮球?」身旁的男孩敲了敲我的肩膀,可以说是想到甚麽就说甚麽。

「我不打球。」

「别这麽说嘛,我们就把球投进篮框,一直到你投进为止。」

这话的意思应该是指我连一球也投不进吧,倒是有些气人了。

「投进就要走罗。」

「没问题没问题。」他顿时绽开了笑,像是诡计得逞那般,使我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掉进他的圈套。

「那边的同学,声音略大哦。」

「老师,你之前待过其他学校吗?」阿清纵使被提醒了,仍是满不在乎的盯着台上男子,稀松平常的问道,是毫无羞耻心的最佳代表。

「嗯,我之前在台北一间女校教书。」

「听起来怎麽样都会比我们这里好呀,你怎麽会来?」

「对我来说这里是我的远方,不是距离的关系,而是当你心里有一件想要实现的事情时,你所前往之地皆是远方。」老师没有明确回答,面带微笑,说起了某种道理来。

阿清露出了摸不着头绪的困惑表情,显然拐弯抹角的话他听不懂。「你知道这是甚麽意思吗?」他於是转头看向我,问。

远方。

我迟疑了好一会儿,只觉对这句话似曾相识,有人曾经说了差不多的话,且在逐渐模糊的回忆中,说话的人并没有随之淡去。

「……矫情。」这是我的回答。

「老师,骆华说你很矫情。」这算是白目还是打小报告啊。

「你这家伙。」我立刻朝他踢了一脚,可他一点也不痛,而我也根本没有踢到半点。

「哈哈哈哈,的确如此,如果我是你们,一定也会这麽想。」老师的模样倒也不算尴尬,下一秒,他的目光便直直的望向我。「不过对现在的我来说,矫情毫无意思。」

我不禁低下头,闪躲他的目光,自己虽时常质疑他人,却不擅面对他人的义正严词。

我不喜欢这个老师,不喜欢这个人。

他不像我在这个镇上遇见的任何一个人,他有着其他人没有的圆滑与自信,也不会因为被质疑而轻易退缩,也许身为老师就是必须那样,得比我这样讨人厌的家伙还要讨人厌。

「接住。」阿清将手中的篮球抛向我,我没有接着,让球给滚到一边去了。

我捡起了球,便直往篮框那儿丢去。

连篮框的边也没有擦上。

「你还是一点进步也没有。」阿清双手插着腰,望着我拙劣的球技,似乎连嘲笑的心思也没有。他拾起落在地上的篮球,轻松向上一投,不偏不倚正中篮框中心。

「罗嗦。」

我们就这样你一球我一球,要是有计分的话大概是十比零,幸好这是一场没有胜负的投篮大会,否则我就要负气离去了。

「哎呀,都让你投吧。」十多分钟过去,眼看我仍一球也没有投进,阿清似乎也可怜起我来,双手一摊,将本该是轮到他的投球机会给了我。

我一点也不感谢他,只是再次抱着球往篮框丢去。

「你好像不喜欢班导。」

「我不喜欢的可不只有他。」我不晓得自己是否喜欢谁,清楚的只有自己谁也不喜欢。

「我知道啊,但感觉和平时的讨厌不太一样,应该是和我差不多的讨厌吧,好自以为是的一个人。」

这回阿清猜测得没有错,的确就是那样,对於相较之下总是有所匮乏的我们却吐露出向往之情,纵使向来好恶不分明的阿清也透露了自己并不喜於那个人的出现。

「不过他应该也待不久吧,最多一年就会想尽办法要调回去了。」

「是啊。」

除了原来就住在这儿,或是那些已经有些年纪的老师外,我们未曾见过哪个年轻的老师愿意长留於此,然而这也无可厚非,都已经读了那麽多书,最终要是停在此地,多让人不甘心。

直到我踏进教师办公室前,都以为自己会同今日这般厌弃他。

「这是最後一球,不管有没有投进我都要回去了。」吸了口气,我做出了宣言,接着奋力一投。

球打到篮板,用力弹了回来,狠狠砸到阿清脸上。

「你平常都叫我不要打架,怎麽轮到你就不留情的打我的脸啊。」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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