锺可晴也对我相当好奇，从我的出生地、星座，兴趣与专长，她都问得钜细弥遗，像是想将我的一切全部摸透。
「老师，冒昧请问你，你是不是不喜欢女生？」
我差点被嘴里的茶呛到。
她察觉到什麽了吗？还是我多心了，她只是从她爸妈口中听说我的这项「人设」，所以在闲聊时提起？
「为什麽要这麽问我？」我努力保持笑容，小心翼翼探问。
「我爸妈很少会为我找来男家教，更不可能聘用像你这样的年轻男子。」她解释。
我顿时恍然大悟。
怪不得伟杰会向锺可晴的父母撒那种谎，他干麽不直接跟我说清楚？
许是担心正值青春期的女儿和男老师共处久了，容易出问题吧？这女孩又如此容貌出众，她的父母会有这般顾虑，也是在情理之中。
「是啊，你没说错。」硬着头皮扯谎的同时，我也在心里骂了伟杰几句。
锺可晴露出灿烂的微笑，「我就知道，那是有人介绍你来的吗？还是我爸妈主动找上你的呢？」
「有个跟我认识多年的朋友，他知道我目前急需工作，就把我介绍给你父亲。」
本来以为可晴会好奇追问我那个朋友是谁，她关注的重点却放在另一件事上。
「为了赚学费？老师现在是半工半读对吧？」
「是啊，我还在念研究所。我父亲前阵子开刀，而我的上一个工作正好结束，需要再找份稳定的收入，让我父亲安心养病。」
「原来如此，如果我能帮上老师的忙就好了。」可晴回答得很诚恳。
我谨记着伟杰的叮咛，除了骗她自己是同性恋这点，对於她的其他提问我都尽量据实以告；我也问了可晴不少问题，唯独不问她为何换过这麽多位老师，这个答案想必会在一段时间後自动水落石出，我便先不探究。
上课地点在可晴的房间，注意到我没关门，锺可晴张口提醒：「老师，不关门的话，奥斯卡随时会跑进来捣乱，还是你比较想开着门？」
「我只是想，如果你爸妈回来，或许会想看到我们上课的情形。」我谨慎地选择言词。
可晴像是看穿我的心思，温声说：「放心，我爸妈分别会在周二和周四回来，其他日子都不在家。老师你可以放轻松点。」
我及时控制住表情，没让讶异的情绪外显。
「你父母不在的日子，家里有其他人在吗？」我刻意不问她的父母并未每日归家的原因。
「娟姨会在，她每天都会来打扫家里、帮我准备三餐，其余时间就只有我一个人。」可晴笑吟吟地坐在书桌前，这麽对我说。
我一时无语，最後站起身，走过去轻轻将房门关上。
与可晴的首次相处既和谐又愉快。
她向我要了LINE，希望没上课的日子也能联络，此後每一天我都会收到她的问候。感觉可晴应该过得十分孤单，想起锺父的请托，我每天都会陪她聊聊天。
可晴的学习能力令我很是惊艳，她的学力不输给其他同龄学生，不仅一点就通，也会举一反三，教她非常轻松。
除了聪明，她也是个体贴到令人倍感窝心的女孩，知道我爸爸在做治疗，她送上一整盒昂贵的滴鸡精，让我带给爸爸补充营养，并时不时关心他的情况。
可晴会对我倾吐心事，她告诉我，上次她和父母三个人一起吃饭，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因为身体不好，她不能去太远的地方，也鲜少有机会参加社交活动，自然交不到亲密的朋友，平常能说话的对象就只有娟姨，因此她很高兴我的到来，感觉像是多了一位哥哥。
「老师，我有件重要的事问你。」确定房门外没有娟姨走动的脚步声，可晴用气音问我：「你说你喜欢男生，其实是骗人的吧？」
讲义从我的手中啪啦啦地掉落在地上。
我在可晴的凝视下渗出一身冷汗，深知这次没办法再骗过这精明的女孩。
我肩膀缓缓垂下，放弃了挣扎，「可晴，对不起，我——」
她迅速将食指抵在唇上，示意我噤声，再往紧闭的房门觑过去一眼，「要是我爸妈知道了，一定会把你轰出去，我会帮你保密的。」
我原先以为，可晴会因为我的欺骗而怒不可遏，马上向父母告状，没想到她却是这样的反应。
「你不生气？」
「不会啊，我能理解你为何说谎，只是你这个谎说得挺拙劣的，之前我问你有没有跟哪个男生交往过，你支支吾吾说从来没有，连暗恋的经验也未曾有过。你会这麽说大概是怕我再深入追问下去，得用更多谎话来圆。可是以你的年纪来说，这太不合理了啦！」她的嘴角高高扬起。
我暗自为可晴的聪慧敏锐感到心惊，却也松一口气，这段日子无处安放的罪恶感消弭不少。
「谢谢你愿意谅解，真的很对不起。」
「没关系啦，要是老师被炒鱿鱼，我也会很孤单。老实跟我分享你的恋爱史，我就原谅你。」可晴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要对这样善解人意的女孩继续怀抱警戒，是不太可能的事了。
可晴的种种贴心举止令我感动，她对待我的方式，也让我觉得她是打从心底信赖着我，因此情不自禁对她萌生怜爱之情。
起初对这个女孩的诸多猜疑，如今已被疼惜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