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它只是站一站，没有做别的。”
“OK，看来我的位子很抢手。”
荀嘉年淡淡一笑，目送那只大鸟自行落地后迈着内八字步瞎溜达，再看对面已然落座的人，盘里食物虽还剩了一大半，却把刀叉纵向并排放在了盘子中。
荀嘉年：“Kayla，你再点些东西吧，今晚我请客。”是他疏忽了，虽然他也算不得什么绅士，但这点风度应该的，就像，她说她更习惯说英文，这几天他便一直用英文同她交流。
Kayla：“我们AA就好，像昨天那样。”
荀嘉年：“有机会你请我，一样的。”
Kayla笑道：“那好哦，说定了。”
荀嘉年抬手召服务生。
他和她萍水相逢于前几天的船潜行程，五天四夜，同在一条船上。她似乎比较高冷，而他也不是活跃的人，他和她只有在用餐时间才会产生有限而必要的互动，所以他对她的印象几乎都来自餐桌上。
他依稀记得，当有数只海鸟扑来抢食，她好像既不介意也不怕；船长养了一只小猫，而她允许那只猫直接就着她盘子的一侧吃东西。
所以刚才，他没有及时想到要为她遮挡一下食物或者干脆把鸟“请”走。
他对她了解很少，也无意深入了解。
昨天是船潜行程的最后一天，船在中午泊岸，他拎着行李直接在码头的餐馆吃饭，她后脚进来，笑着与他打招呼，与船上判若两人。出于礼貌，他邀她同桌，她欣然落座。
——“接下来，我要去迦鲁阿图生态海滩度假村，你呢？”
是她先说先问的。
这的确有点巧，他也有相同的下一站，于是他们一起打车来这里，路上她提议晚上去度假村附近的渔村吃海鲜，AA制做饭搭子。
一顿晚餐的功夫，他得知她是东南亚华人，供职于一间新加坡公司，从事进出口贸易，时常在中、新、马、印尼之间飞来飞去。
轮到被问，他便也如实简介，他是机械设计工程师，做“非标自动化”的。她因职业之故，对他的行业颇有了解，有共同话题可聊，晚餐倒也没太冷场。
今天他难得睡到自然醒，brunch也叫到房间里吃，午后又睡，醒来拎着笔记本坐到露台处理一些工作，傍晚下到海滩散步，遇到看日落的她。
她说她明天就退房了，“不如今晚我们还是继续做‘饭友’吧？”
OK，一起吃饭无所谓，但佐餐话题延续昨晚，聊得越久他就越发现，从读大学到出社会一直跟机械打交道的他，许久没有真正休长假的他，此时此地，不仅不想聊这些，甚至有些厌倦。
她现在谈到了“禾交会”——中国惠禾进出口商品交易会。
“十月的禾交会，你们公司参展吗？”
“是。”
“我很可能去参加。”
“你们这行，很辛苦。”他实在不知还能说什么。
“到时候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约饭。”
他颔首，“你点的鸡胸肉沙拉，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呢。”
“我还要在这里多住几天，最近这周没怎么锻炼，菜单得考虑一下了。”他有健身的习惯，她也是，所以他宁肯聊聊健身餐，当然如果可以，他更愿意安静地吃完这顿饭。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热情的问候，是度假村的经理Zuvee。
Zuvee：“刚才多谢你们，祝你们晚餐愉快。”
打过招呼，荀嘉年顺着Zuvee离去的方向随意一瞥，这才发现之前那个会说普通话的女孩子仍待在那张沙滩椅上。
她躺在那里的，双手叠搭在小腹上，修长的双腿并拢着微曲侧置，不知是小憩还是望天。
荀嘉年想起刚才搀她起来的那幕。
她个子其实算是高的，但体重竟那么轻，小细胳膊软绵绵，因受了惊吓而微微发抖。
她摔倒的地方，开着一片紫色的“翠芦莉”，他很熟悉这种花，在他工作生活的镶山市，这是常见的景观绿化花卉。
米灰色的大鸟去而复返，擦着荀嘉年的腿往桌下一钻。
Kayla笑道：“它很喜欢你，日落时就一直跟着你。”
荀嘉年低头见那鸟蹲缩成团、一动不动，径自笑了笑，挪挪自己的椅子，坐姿也略略调整。
这看上去似乎是为了不侵扰桌下“客人”的地盘，而实际效果是，只要他微转脸庞，不远处那张沙滩椅就能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他看到Zuvee俯身唤了椅子上的人。
她坐起来，两人对话几句，Zuvee把T恤袖子撸到肩头，臂膀对住她。
她笑着仰头对Zuvee说了话。
即使隔着段距离，她明媚笑靥竟十分明晰，仿佛近在咫尺。